描写七夕的古诗杜牧:《诗经》中的农事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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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僧讲坛之《诗经》中的农事诗
作者:admin     来源:     发表时间:2007-05-08     浏览次数: 594    字号:大  中  小

何涛副教授

几天前,我和夫人带着小孩儿在房前的木桥上玩儿,遇到很多同时带着孩子玩儿的父母。虽然素不相识,但是陪孩子玩耍是我们共同的乐趣,因此互相之间很快便熟悉起来。当闻知我们夫妇都是中文系的教师后,他们几乎同时发出惊叹,且神情略显夸张,他们说:“哎呀,你们家是不是天天都写诗啊。”“你们小孩儿每天都要背诗吧?”“将来是诗人喽?”我对他们说,诗我是读过的,可是我不会教小孩子背诗。“为什么呢?”“因为孩子还小,不能领会诗的意境。”“总要培养一下孩子的文学修养吧。”我不喜辩论,但我很想和这些父母说:你和我,正在做的事情——陪孩子玩耍,正是在培养他们的文学素养。文学是需要足够的生活积累的,诗歌更是如此。一首好的诗歌,是对生活之美的感悟、提炼与升华。生活中,有了一种懂得发现美、享受美的心灵,便具有了阅读与创作诗歌的基础。一首好诗,不过就是将生活的感悟凝成精炼的句子而已。玩耍,就是这样一个生活积累过程。著名诗人、美学家宗白华先生曾写下这样一首诗:
啊,诗从何处寻?
在细雨下,点碎落花声,
在微风里,飘来流水音,
在蓝空天末,摇摇欲坠的孤星!
生活的点点滴滴,都有美的因素,就看你如何去发现它了。能发现美,是一种能力。
中国是诗的国度,中国人很早以前就具有了感悟生活美的能力,将这些感悟诉诸文辞,或者配以音乐歌唱,就变成了中国最早的诗歌。除了文献中残存的一些上古歌谣外,目前所知最早的一部诗歌总集,就是我们今天所讲的——《诗经》。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农事诗。首先,我们要明了几个问题。
一,如何理解《诗经》的性质
《诗经》到底是一部什么样的诗歌集?是绝对意义上的诗歌吗?不是的。它里面包含着大量的历史、谣谚、礼制规范等内容,是文化信息十分丰富的宝藏。它最初的性质,是音乐,是配曲歌唱的底本。有些诗甚至可以配以舞蹈,在宗庙上演奏。农事诗,反映着当时的农业生产情况、风俗、节气等信息。这些诗,是诗人对农业生活的感悟。农业贯穿着周代社会的各个方面。生活中的点滴感悟,自然会更多地围绕农业进行。疏解农事诗,即有助于我们感悟诗歌的本来面目,也有助于我们了解周代社会的文化状况。
刚才讲过,《诗经》是乐歌底本,本质是音乐,只不过后来曲调失传了,才剩下今天的文辞。这个音乐底本,具有一个突出的特征,其内容,几乎全部直接或间接地与农业社会生活有关。它是农业文明下的产物,带有农业文明的突出特征。
二、体会周民族对农业的特殊感情
中国是一个古老的农业民族。据考古发掘,早在一万多年前的新石器时代便已开始了农业种植活动。从出土的甲骨卜辞记载中可知,商代社会已经将农业作为主要的生产活动了。农业生产,使中国人摆脱了依赖自然采集和渔猎的谋生方式,有了可靠的生活来源,因而也就改变了因采集和渔猎不得不经常迁徙的生活方式。这种定居的农耕文化,与周边民族的游牧的草原文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两种文明因为生存方式的不同,而形成冲突。历史上中原汉民族与少数民族的战争,本质上即源于文明的冲突。这在《诗经》中就有记载。如我们在课上所学的《小雅·采薇》,便叙述了周民族同猃狁族的战争。周民族是农业文明的生存方式,因为有固定的食物来源,因而具有重土难迁,自给自足,爱好和平的乡土情韵。周民族对农业生活、对家族伦理有着很深的感情,对破坏农业生产和正常生活的侵略者,是无比憎恨的。相反,游牧民族是一种草原文明的生存方式,这种方式的最大特点,是“逐水草而居”。哪里水草丰美,就到哪里牧羊。当领地的水草枯竭,又发现周民族地区有大量的水草、庄稼和粮食,冲突便不可避免了。因此,《诗经》中的战争诗其实也是周代农业生活的一种折射。
三,农业文明方式,决定了《诗经》的艺术风格。
由于对农业有着特殊的感情,周民族在诗歌中常常会自豪地歌颂他们的农业生产、追忆农业生产的先祖。同时,也常常会表达出对故乡的眷恋情怀。如果拿《诗经》与希腊的史诗相比,我们可以清楚的发现两种文明方式下的诗歌风格差异。荷马史诗《奥德修记》叙述了希腊英雄俄底修斯,特洛伊战争结束后在外漂流了十年,历尽千辛万苦后返回家乡的故事。思乡怀归,是人类的普遍情感。然而《奥德修记》所歌颂的却不是思乡的情感,而是英雄的冒险经历以及对海外探寻的冒险精神。在古希腊奴隶制社会中,财富被当作最高福利而受到赞美和尊敬。可是,以农业生产为根基的周代社会,不可能产生古希腊奴隶制社会的对外扩张、探险精神。周民族立足于脚下这片热土,靠自己的双手去创造财富与文明。他们不愿意离开生养自己的土地,眷恋的是和平安逸的田园生活。因此,周民族所歌颂的是他们的先祖后稷,因为后稷教会了他们如何稼穑;歌颂先祖公刘,因为公刘带领他们躲开了周边民族戎狄的侵扰,并选择了豳这块适宜农业的土地。一句话,周人对祖先的歌颂,首先在于祖先为自己创造了和平安稳的农业环境。周人眼中的英雄,不是对外扩张的勇士,而是能创造和平的智者。农业文明方式,不仅仅决定了周民族的乡土情蕴,更培养了周民族安分守己,不事扩张、不尚冒险的品格。尽管《诗经》中也有歌颂周人建国立功的史诗,但却没有一首诗歌颂周民族对外的征服,也没有一首诗讲述过异域风物、赞美过探险扩张的精神。农业社会塑造了中国人的农业文化心态。一定意义上说,《诗经》是我国一部充分体现农业文化精神的诗集。
四,农事诗的含义与分类
我们今天探讨农事诗,有广义、狭义两种。广义上说,《诗经》中的诗都是农业社会的产物,都反映了农业社会生活的不同侧面,都带有农业文化的性质,因此都可以称作农事诗;狭义上说,农事诗就是指那些直接描述农业生产生活的以及与农事直接相关的政治、宗教活动的诗歌。我们通常所指的农事诗,是狭义的农事诗。
狭义的农事诗可分为农业祭祀诗、农业生活诗两种。
农业祭祀诗是指《诗经》中描述春夏祈谷、秋冬报祭等祭祀活动的诗歌,《小雅》中的《楚茨》、《信南山》和《周颂》中的五篇农事诗属于农业祭祀诗。周代统治者虽然重视农业,但农业的丰收却依赖大自然的风调雨顺。在生产力相对较低的情况下,人类无法凭借自身力量控制自然,支配自然,只能寄希望于天神、祖先的庇护。于是,周人便围绕农业生产设置了名目繁多的祭祀活动。早春时节,周王要举行隆重的宗教仪式,祈谷于上帝,随后举行籍(藉)田典礼。《噫嘻》、《载芟》就是描述祈谷与藉田活动的诗歌。藉田,藉,借也,借民力治之。藉田典礼,就是天子率诸侯、大夫和各级农官到周天子的“藉田”象征性的犁地。类似于国家领导人于植树节时象征性地挖土,目的是为天下作榜样,使天下人都愿意务农。《载芟》:“侯主侯伯,侯亚侯旅,侯强侯以”描述的是藉田典礼中各阶层的人物:有天子(主),有公卿(伯),有大夫(亚),有士(旅),有强壮劳力(强),有老弱农夫(以)。《噫嘻》中的“十千维耦”和《载芟》中的“千耦其耘”,便是描写藉田典礼的盛大规模。夏天,举行薅(hao,拔除)礼,也就是除草之礼。《臣工》是周王举行薅礼时的乐歌。秋收之后,举行大规模的报祭,答谢神灵的恩赐。《周颂》中的《丰年》、《良耜》、《小雅》中的《楚茨》、《信南山》即是。
农业生活诗,直接描写农业生产活动的诗歌。
劳动人民总的来说生活是很艰苦的。但在劳动生活当中,他们由于自己用双手创造了丰富的物质财富,在与自然的斗争中取得胜利,由此产生愉快的情绪。劳动和创造的成果可以给人带来幸福感,这应该是人的本性之一。劳动人民反映自己的劳动生活及劳动中愉快情绪的诗,在《诗经》中也有一些。如《周南· 芣苢 》歌咏妇女采 芣 苢 的劳动。《魏风·十亩之间》“十亩之间兮,桑者闲闲兮。行与子还兮。”写了一群妇女采桑收工时的欢快情绪。
此外,周人除了春夏祈谷、春秋报祭等祭祀活动外,也有一种巡视制度。《孟子·梁惠王下》记载:“春省耕而补不足,秋省敛而助不给。”巡视春耕秋收,省问农人,补给耒耜等工具,更重要的是督促抓紧农时,勤勉耕作。如《小雅》中的《甫田》《大田》即是。
《豳风·七月》是最典型的农业生活诗,篇幅较长,如果时间充裕,稍后我们将做详细解析。
五,如何理解农事诗的艺术价值?
我们应当明确《诗经》的音乐性质,其首要目的是政教而非娱乐。这种性质决定了《诗经》作品并不是像后来的诗歌那样是为艺术而艺术。我们探讨《诗经》的艺术价值,应该与后代的诗歌观照方式有所区分。在为艺术而艺术的时代,诗歌创作,通常是一种自觉的方式。诗人有意识地选取表述对象,有意识的抒发情感,有意识的表达审美感受,有意识地传达艺术之美。而《诗经》则不同,作为周代的雅乐,其出发点主要是用于教化。虽然里面有些诗是经过乐官的艺术加工的,但这种加工,目的不是去满足人的精神娱乐欲望的需要,而是将音、声、律加以约束,使其符合中正平和的雅乐标准。所以《礼记·乐记》载魏文侯问于子夏曰:“吾端冕而听古乐,则唯恐卧;听郑卫之音,则不知倦。”正说明了古乐艺术娱乐性的不足。这里的古乐,就是指雅乐,当然也包括《诗经》在内。在政教目的前提下,《诗经》所传达的美与感悟,是不自觉地完成的。也正因为如此,这些情感与感悟也才更加真实。这就为我们研究和探索周代的社会生活情况,提供了重要的线索。因此,对农事诗艺术价值的探讨,不仅是艺术的问题,更是历史的问题。研究古代社会性质、农业发展状况、古代气候等,均可从农事诗中挖掘宝贵材料,因为它的真实性是不可置疑的。可以说,农事诗相比于后来的诗歌,更加符合诗歌创作的原生形态。对农业先祖的赞美、对农业生活的情感、对生活细节的感悟等,是我们观照农事诗艺术价值的主要角度。同时,探讨农事诗对后代诗歌创作的影响,也是我们发掘其艺术价值的一个重要角度。胡晓明《传统诗歌与农业社会》一文,详细探讨了农业社会生活对后代诗歌发展的影响。如农业劳动对象在大自然中丰富活泼的生命形态刺激了“触景生情,感物而动”的直觉感发式的创作冲动;农业生产对大自然的依赖关系形成了天人合一的文化心态,并决定了情景交融的表现方式等等。稍后我们欣赏《诗经》里的农事诗,就是要看看里面是否有这样的诗句。
六,体会诗歌来源于生活,是对生活美的再现
《诗经》中的农事诗,有很多角度需要探讨。我们今天的讲座,则主要围绕一个主题来进行,即生活美的感悟。农事诗反映的是诗歌创作原生形态,很真实。我们在赏析诗句的过程中,要好好把握诗歌源于生活这样一个道理。关于农事诗,时间关系,我们只选择《豳风·七月》一首诗进行讲解。讲解的方式是传统的章句解读法。诗歌很长,请大家耐心听完。
《豳风·七月》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
三之日于耜,四之日举趾。同我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春日载阳,有鸣仓庚。女执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春日迟迟,采蘩祁祁。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
七月流火,八月萑苇。蚕月条桑,取彼斧斨。以伐远扬,猗彼女桑。七月鸣鵙,八月载绩。载玄载黄,我朱孔阳,为公子裳。
四月秀葽,五月鸣蜩。八月其获,十月陨萚。一之日于貉,取彼狐狸,为公子裘。二之日其同,载缵武功。言私其豵,献<豕幵>于公。
五月斯螽动股,六月莎鸡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穹窒熏鼠,塞向墐户。嗟我妇子,曰为改岁,入此室处。
六月食郁及薁,七月亨葵及菽。八月剥枣,十月获稻。为此春酒,以介眉寿。七月食瓜,八月断壶,九月叔苴,采荼薪樗。食我农夫。
九月筑场圃,十月纳禾稼。黍稷重穋,禾麻菽麦。嗟我农夫,我稼既同,上入执宫功。昼尔于茅,宵尔索綯,亟其乘屋,其始播百谷。
二之日凿冰冲冲,三之日纳于凌阴。四之日其蚤,献羔祭韭。九月肃霜,十月涤场。朋酒斯飨,曰杀羔羊,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寿无疆!
《豳风·七月》是保存下来的最完整、最典型的农业生活诗。
(一)章句讲析(略)
(二)《豳风·七月》的主题。
传统的说法,《毛诗序》和朱熹注最权威。《毛诗·小序》:“《七月》陈王业也。周公遭变,故陈后稷先公风化所由,致王业之艰难也。”朱熹:“周公以成王未知稼穑之艰难,故陈后稷公刘风化之所由,使瞽矇朝夕讽诵以教之。”据此,后人多认为是周公所作。但崔述《丰镐考信录》说:“玩此诗醇古朴茂,与成、康时诗皆不类。……然则此诗当为大王以前豳之旧诗,盖周公述之以戒成王而后世因误为周公所作耳。”方玉润《诗经原始》:“《豳》仅《七月》一篇所言皆农桑稼穑之事。非躬亲垄亩,久于其道者,不能言知亲切有味也如是。周公生长世胄,位居冢宰,岂暇为此?且公刘世远,亦难代言。此必古有其诗,自公始陈王前,俾知稼穑艰难,并王业所自始,而后人遂以为公作也。”这样一篇规模宏大的农事诗,决不是哪一个天才所能成就。其中有古代的农谣,有豳地的民歌,应是集腋成裘的作品。决非一朝一夕所能成就,必然有一个积年累月的流传过程。
(三)本诗所写农夫是否奴隶。诗云:“同我妇子,馌彼南亩”,“入此室处”,“载缵武功”。据此,农夫有子有妻有住室,而且参与练武,显然不是奴隶。是农奴吗?诗中有“跻彼公堂,称彼兕觥”,普通农奴是不可能到地主厅堂相祝的。故《七月》一诗,应该反映的是周代农业生产的普遍情况,而不是农夫的悲惨控诉。
有人指“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是暴露奴隶主或领主任意蹂躏女奴的罪行。这是错误的观点。归,古人称妇女出嫁;伤悲,也有不同的看法。毛传:“伤悲,感事苦也。春,女悲;秋,士悲,感其物化也。殆,始;及,与也。豳公子率其民,同时出同时归也。”毛序之意,女悲是一回事,同归是另一回事。郑玄笺云:“春,女感阳气而思男;秋,士感阴气而思女。是其物化所以悲也。悲则始有与公子同归之志,欲嫁焉。”郑玄认为女子伤春,欲嫁公子而不得,故悲。朱熹注云:“盖是时公子犹娶于国中,而贵家大族联姻公室者亦无不力于蚕桑之务。故其许嫁之女,预以将及公子同归,而远其父母为悲也。其风俗之厚,而上下之情交相忠爱如此。”朱熹认为是公子与贵族之女的婚事,所谓伤悲者,是其女舍不得离开父母。
(四)当时的王事对农业的管理,比较看重“敬授民时”(《尚书尧典》)、“不违农时” (《孟子》),引导农民注意气候、物候的变化来安排生产,现存的古代文献,如《逸周书》中的《时训解》,《吕氏春秋》的《十二经》,《大戴礼记》中的《夏小正》,《礼记》中的《月令》和《淮南子》的《时则训》等,这类强调按时耕作的篇章很多,足见当时的重视程度。这些篇章与《七月》参照,有许多相同之处,可以说,《七月》是形象化、韵律化了的《夏小正》或《月令》,使农夫便于记忆和理解。可以想见,当时的农夫,当仲春、仲秋来临之际,大家聚集在一起,吹起豳龠,敲着土鼓,唱起《七月》诗章的活动场面,这既是文娱活动,也是一次生动的农业知识的自我教育。这也就是“先公之化”、周王室的“敬授民时”的具体体现。
(五)诗中的“为公子裘”等,在古时是天经地义之事,如同封建社会女子服侍丈夫,并非鸣不平。这一现象,即“作品的形象大于作者的思想”是也。我们解释此诗,首先要尊重原诗的写作意图,而不应该以我们现代人的观点强加于古人。
(六)《七月》一诗的艺术美。古代农业知识靠口授流传,为了便于记忆,便使内容简化或韵律化,就形成了口诀——农谚。《七月》一诗就是在农谚的基础上又加以演绎的,有些章首是以群众熟知的农谚来引出下文的。下文的诗句也反映农事,自然就形成了农谚和诗句水乳交融的状态,使全诗谐和而浑成。
《七月》以农谚开头,一开始就定了全诗的情感基调:天气要冷了,赶紧做冬衣啊。余下各章或重章复沓,或另以农谚开头,反复吟唱,似乎是一位老婆婆在耳边絮语,教人识得天时,注意防寒。每一段开头在定下基本的情感调子之后,按次叙述每个季节应做的农活。如全诗从开篇第三句就从周历正月,即“一之日”说起,挨次序叙述春耕的情况,第二章仍接续春耕而写春季养蚕之事。综观全诗,是以节序为脉络,以同类的农事或生活为重点而展开的,直至岁末公堂称觥而结束。这样使结构既有条贯而又错落有致,不致使本诗成为干瘪的工作日志或农事教条,而具有生动活泼、摇曳多姿的情趣。
在纵向的时序发展过程中(时间的),适当地镶嵌进不少具体形象的横剖面(空间的)。如在叙述春耕前后的农业之后,就插入“春日载阳,有鸣仓庚,女执懿筐”的采桑画面,又如在表现天气由秋至冬的变冷过程,则是选取昆虫的活动,形象化地写出“五月思螽动股,六月莎鸡振羽”,以及蟋蟀按月“在野”、“在宇”、“在户”、“入我床下”的避寒趋暖活动。这种描写使本诗具有了形象化特点。本诗既有传授生产知识,劝督劳动的作用,又有富于美感的审美价值,从而达到了“寓教于乐”的目的。崔述云:“读《七月》,如入桃源之中,衣冠朴古,天真烂漫,熙熙乎太古也。”不着意构筑,天真纯朴,是《七月》的特点。
《七月》是一首优美出色的诗,有些人不能欣赏其中的美,这是接受能力的差异性决定的,这并不能否定此诗的艺术美。在读《七月》时,我们会被诗句诱发而在头脑中产生丰富的想象,使一幅农家画宛如历历在目。但是我们不知此诗出自《诗经》,试把其名句“春日载阳”等等从语言环境中抽出,我们感受便不如刚才那样美景在目了,而是觉得语句单调。若单从其描绘女子春日采桑一事来对比,就不如乐府诗《陌上桑》绘形绘色,而《陌上桑》又不及唐宋人的诗词,犹如晏殊《破阵子》:“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即“春日载阳”)。池上碧苔三四点,叶底黄鹂一两声(即“有鸣仓庚”),日长飞絮轻。巧笑东邻女伴,采桑径里逢迎(“遵彼微行,以求柔桑”)。疑怪昨宵春梦好,原是今朝斗草赢,笑从双脸生。”其形象描摹之细致鲜明,当然是后来居上。《七月》太古拙了。如果唐宋以后诗人写出《七月》似的诗句,是不会激发读者丰富的想象的,读者会期待更多的描绘来刺激自己的头脑。为什么《七月》能以简单描写,却仍使读者产生鲜明的形象感呢?因为我们知道它是三千年前的作品,不知不觉中就形成了与之相应的欣赏态度和评价尺度。人们在欣赏作品时,具有一种适应能力。一个有文化修养的人,会因作品时代、国度、民族、甚至作者的性别、年龄不同而不自觉地调整自己地欣赏态度。作为文学评论者,则要从不自觉到自觉,才能更好欣赏它。因此,学习先秦文学,要调整自己的欣赏视角。这是我们这个阶段学习所必须注意的事情。
参考文献:
《诗经》与楚辞,褚斌杰主编,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年出版。
《诗经鉴赏集》,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部编,人民文学出版社,1986年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