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 google:扁担工之死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7/05 17:18:22
1月16日,下午4时左右,汉正街的一位五十多岁的 “扁担”刚刚搬运完1500公斤大米,他感到有些疲惫,便躺在自己赖以生存的板车上打个盹——谁知,他再也没有醒来。他看上去神情安详,宛如熟睡中。附近药店员工发现他脸色惨白,上前一摸,才发现“扁担”已经停止呼吸。“他是累死的!”围观的“扁担”们有人嘤嘤哭泣。(来源:楚天都市报)
  
  旧历的新年还不到三周,很多务工者也许回到家中,很多人也许在计划过年回家,这位扁担工没有走过这个传统新年,也许他想赚更多的钱回家吧。从这篇新闻报道中,我很感激这位报道记者。第一,一位“扁担”之死能够进入媒体眼中。要知道每年光长珠三角等地区,中国工人就要为“中国制造”付出几千根手指的代价,工伤、猝死的报道简直不值得一提;第二,记者的报道充满柔情,绝非矫揉造作之流才能采写的一则报道,他在报道的过程中,刻画了这位死者的面容,新闻要素齐全,死者的姓名,住址,籍贯一一具备,至少这是一位负责任的记者,要知道,现在愿意深入到汉正街这样地方采写新闻的记者不是很多,为小人物采写新闻不是很多;第三,感动于周围的群众。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我看到了一丝的温情,有药店的老板去鉴定死亡,还有人在为他们哭泣。这是南京彭宇事件之后,我看到最让人感动的一篇报道了,而且在都市类报纸所占的版面也比一块广告要大的多。
  
  武汉市汉正街是一个充满神秘的地方,至少对很多没去过的人心中充满了敬意和神秘,它在改革开发之初率先释放了个体经济的活力,打造了很多百万富翁,就连我本家的几个亲戚在20世纪末十年抓住汉正街发展的尾巴,在里面干上几年也能在春节回家光鲜穿上名牌服饰,加入豪赌的行列。但是扎稳地盘的生意人才会发现这里混乱的商业秩序,如同旧上海滩一样各强林立,这里依旧充斥森林法则,肉弱强食。强者就是老板,做起吞并,打压对手垄断经营的活儿,而弱者也只能学徒,工人,扁担,走卒承担下游产业链。
  
  2008年,我看到高楼大厦,街面宽阔,商铺林立汉正街批发市场,这样的繁荣总让人眼前一亮,总能让人扫去多年在脑海剩下的汉正街形象;2009年,我坐车误入汉正街小巷,依然没法改变我在2006年之前建立起的坏印象。这里依然是污水横流,垃圾遍地,人员慵懒。汉正街在与时俱进,但是它也沾染了一个形象工程的坏习惯,如同一个暴发户散发着体面气息,但是改变不了贫穷的文化体征。
  
  汉正街里面是大多数高不过七层的老房子,自然有些破旧不堪,这里摆满了各类作坊,特别是服装加工,餐馆,游戏厅,杂货店居多,每一个产业形成了一条完整的产业链,例如与服装业相关的生产,裁减,印染等等。这些铺面连接着铺面,如同人体血管一样密密麻麻。因为无序竞争,因为规划短视,低矮的铺面不断挤压人行通道,很多通道只能并排两人来回。电缆电线编制起一张蜘蛛网络,千丝万缕,几十万人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只能靠扁担,挑夫这样的体能工来完成。透过这些楼层的空隙,铺面外面看到高楼大厦,高架桥林立,但是也改变不了人车混流,杂乱无章的交通局面,人与车较量,占尽便宜还是这些扁担,挑夫,他们从大道消失在小道,不断为汉正街的里面运输劳动效率和生活物质。两个世界的虽有天壤之别,热闹是同样感受。
  
  这几乎是一个粗放式经济的发展缩影,早期的汉正街凭借着假货劣货让无数人一夜暴富,让此地一夜声名鹊起,成为了很多心中的梦想之地。如今,外面的高楼大厦开始进行了一场品牌、效率,业绩,财富的现代商业大比拼,但是依然把产业链最低端的生产,制作,加工、运输留给汉正街里面的大小作坊。外面的高楼大厦是悠闲的生意人,里面则是来自各地的外来务工者,他们从省份给地集中在这个省份城市求生存,他们工作报酬通常是以件,以重量来计酬,要他们付出更多的汗水,更多的时间来获取更多的报酬,而汉正街里面大大小小的街道也只能由他们穿梭在里面来往往常,稍稍大型点的汽车,运输工具都很难在里面施展拳脚。出卖廉价劳动力成为他们的伴随一生的命运。
  
  这些扁担工,挑夫即使获取有限的收益,依然比起农村那几亩薄田要获取的收益要高,这点与全国几千万盲流离开家乡的原因一样,当然这不排斥耕地被挪用,拆迁失去家园等等因素,也许他们更幸运的地方还有省份的属性在里面,但是这也逃脱不了意外死亡的结局,只不过在死亡时候,他们身边会有很多同乡而已。
  
  年初的一场大火,整饬汉正街秩序又成为了一个高度热议的话题,但是武汉发展需要面对这些群体又岂可整饬环境所能解决的问题,又岂止是中国商业环境所能解决的问题?这位扁担工只不过是汉正街几百万务工者之一,也是全国几千万外出务工者之一。他留下的问题正是发展所留下的问题,他的命运关系连同很多利益集团。很多人也许比这个扁担工幸运,很多也许比这个扁担工更倒霉,但是谁在意呢,这样的悲伤只能留给他们的家人,留给他们的亲友。
  
  2009年,汉正街以一场大火开头,很多人都暗自窃喜,这是否是一年生意红红火火的预示?2010年又以一个农民工之死结束,这一切冥冥之中都有定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