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山搬家公司收费情况:回望兰姆的天空——泪与笑只隔一张纸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7/02 01:43:34
恐怕只有尝过了泪的滋味的人,这才懂得人生的笑的心情。
                        ——鹤见佑脯
  
  一
  
  1769年,也就是查尔斯·兰姆出生前6年,一个叫詹姆斯·瓦特的英国青年成功制造了蒸汽机,从此揭开了人类史上最伟大的一场变革。27年后,1796年的英国,工业革命蓬勃兴起,法国革命的激进浪潮和浪漫主义的文艺思潮也迅速波及。而此时,21岁的兰姆,在伦敦专门做亚洲贸易的东印度公司作簿记员已经4年了。出身佣工家庭的他个子不高,身体单薄,穿着普通职员的黑色燕尾服,面孔瘦长,额头宽阔,淡褐色的眼睛时而调皮,时而忧郁,温和善良,文质彬彬而循规蹈矩。我想那时的兰姆虽然生性拘束害羞,也有些口吃,但在这样一个猛烈变革的时代里,至少对生活还充满了美好的理想和热切的希望。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一年,就在这一年,却成为他人生的一个转折点。
  
  先是,他儿时就在乡下结识的女友,一个叫安妮·西蒙斯的金发姑娘弃他而去,与一位当铺老板结了婚。是负心?无奈?还是根本就是一棵青涩的果子?我们不得而知。但多情而敏感的查尔斯为他纯真美好的初恋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在失恋的打击下,先天遗传性的脆弱神经使他一度精神失常,在疯人院住了六个星期才恢复健康。而几个月后,比他大10岁的姐姐玛利,由于劳累过度,遗传的疯病突然发作,疯狂中竟拿刀刺死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巨大的不幸和父亲悲痛后的漠然,使年青的查尔斯不得不面临决择:要么牺牲姐姐,听任她被绳之以法终身监禁;要么牺牲自己,亲自作出对她监护的保证,担负起家庭的重担。而这意味着,他从此与爱情无缘。
  
  初恋失败了,但查尔斯还年轻,他还会有许多继续追求幸福的机会。而作出监护的承诺,对二十一岁的他,又是何其沉重。他愿意用年轻的肩膀担当起赡养老父、照料疯姐的重任吗?选择一定是艰难的,一定有过犹豫和痛苦,最终查尔斯还是选择了重任。他不愿在失去母亲之后,又失去一位自己的亲人,而这,从此决定了他的一生。
  
  遥望210年前伦敦那个阴郁潮湿、落叶纷飞的秋天,我不由要想,假如,假如这个世界可以重来的话,假如没有那个惨剧,假如年青的查尔斯不是做出那样的选择,他的人生又会怎样呢?
  
  但,命运就这样早早地确定了。1796年的变故和他的选择,决定了他一生的艰难和苦难。正在蓬勃崛起的大英帝国,少了一个投身洪流昂扬奋进的热血青年,多了一位终日枯燥无聊地抄写帐目,忙着养家照看亲人,过着刻板沉重乃至灰色生活的书记员。但有幸的是,时而清醒、时而疯癫的玛丽有了一个终身相依的至亲弟弟,英国乃至世界文学史上多了一道人性美丽的彩虹。 二
  
  深冬时节,岑寂的夜里,独自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来回翻看着兰姆的《伊利亚随笔》。感觉里,像一个善良风趣的老太太,兀自絮絮叨叨地给你讲述她记忆里风雨坎坷中的许多陈年往事。无论曾经的苦与乐,痛与难,生死离合,悲惨与幸福,在她饶舌的玩笑式的回味中现在都涂上了一层淡淡的甜味,眼角也许挂着几滴苦涩的泪,嘴角却在浮动着宽容会心的笑。
  
  不由想起故去的外婆,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应该在上小学时吧,夏日的午后,一切恍恍惚惚的,外婆和妈不停地絮叨着家常里短,自己靠在一旁翻着一本什么书,一会在书中沉迷,一会忽又被外婆一句突然的俚语或笑声所惊醒……
  
  就在这半沉迷半清醒中,有一无一的挑着读,《穷亲戚》、《第一次看戏》、《酒鬼自白》、《三十五年前的基督慈幼学校》、《扫烟囱的小孩礼赞》、《一个单身汉对已婚男女言行无状之哀诉》、《梦幻中的孩子们》、《退休者》、《除夕随笔》、《往年和如今的教书先生》、《南海公司回忆》等等,在兰姆的世界里游荡。也许屋外还有风在撕扯着树梢,也许偶尔有鸟凄厉的鸣叫,也许还会有车辆驶过灯光的闪动与发动机的轰鸣。可那似乎很远了,此刻我的灵魂,徜徉在200多年前的伦敦郊外上空,看着那个低矮狭窄的小屋,从窗户和门缝里泻出的橘黄的灯光。平日里,窗户上映出的总是是姐弟两一起读书,写作,恬静交流的身影。每到星期三的晚上,就聚集了他幼年时的同窗,一生的好友,伦敦文学界的新星柯勒律治、华兹华斯,还有葛德文、哈兹里特、胡德和一帮穷朋友等等。房中有两张小桌,可以打扑克,壁橱里有冷牛肉,黑啤酒,客人们可以随意取来吃喝,大家无拘无束地谈天。每到这个时候,平素在生人面前总是结结巴巴、语无伦次的查尔斯,置身熟稔的朋友中间,一下子幽默风趣、妙语连珠,谈文论诗,开怀欢笑,享受他黯淡生活里最自在快乐的时光。温暖的笑声就充溢了这座小屋。这珍贵的友情成为兰姆一生生活的动力和乐趣。
  三
  
  兰姆的生活就这样早早的固定了,一边是整日誊写的帐本,一边是相依为命的姐姐。这也许是我们能看到的最早的工薪一族的生活吧。平日里,按点上下班,在厚厚的帐本上写下无穷无尽的数字,做着工业初期最早的会计。回到家里,照料身体不好的姐姐,闲余一起读书写作,让心灵摆脱沉重的肉身,在文学的天地里自在翱翔。我想那时候的英国,文学还应该是衣食无忧阶层的休闲享受吧,完全靠文字生活的可能性能有多大。兰姆的笔或者也更多的是一个被沉重生活所束缚与压迫的灵魂努力寻找支撑和寄托的倾诉吧。因为这样的生活,从此几十年未变,直到退休,直到生命结束。
  
  在漫长多难的生活里,这是难得的一段温馨时光。那个伦敦郊外的小屋里,橘黄的灯光见证着一个个恬静的夜晚。他们一起读莎士比亚,或者各自写作,然后交流阅读,开心地赞叹或者玩笑地嘲弄。累了,也许会打牌,打一回谁也没有赢一个钱也没有输一个钱的皮克牌。或者访友,甚或到郊外的村庄去寻旧、旅行。趣味相投,相互依赖,默契而融洽。那本至今流传世界各地的《莎士比亚戏剧故事集》就是在这样的快乐中诞生的。
  
  然而,快乐从来都是漫长生命中一闪即逝的流光。玛利的病时好时坏,这就象笼罩在头顶的一片阴云,时刻提醒着这对相依为命的姐弟生活的残酷与无奈。
  
   久病成医,每次病发,玛利都会有预感,这时候,姐弟俩就会手拉着手哭着向疯人院走去。月月年年,他们在家与疯人院之间往返反复。他们不得不经常搬迁,以躲避邻居嫌弃的眼光和刻薄的话语。到最后,再也无法照料自己的生活,只好寄居在别人的家里,求个食宿之所。他们热爱生命,可病魔却逼迫着他们不得不时常商量死亡。他们最大的愿望是让玛利先死,以免孤苦无肋。可一向仁慈的上帝这一次却连这也没满足他们,兰姆在1834年摔伤而病逝,剩下玛利又独自与命运抗争了13年。
  
  回望180年前的兰姆,我总会固执地看到,在那橘黄的灯光下,姐弟二人经常就这样相望而坐,他们心里明白,两人之间,最后一定有一个人只能孤零零地坐在微弱的太阳光下。那预先看得清清楚楚的,冉冉将至的老年不知要给他们平添多少凄凉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