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州恐龙园学生票预订:明代书画家徐渭不媚权势?九次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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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书画家徐渭不媚权势 九次自杀
(2009-12-16 09:09:45) 转载▼标签:书法
泼墨写意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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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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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
徐渭自幼聪慧,文思敏捷。且胸有大志。参加过嘉靖年间东南沿海的抗倭斗争和反对权奸严嵩,一生遭遇十分坎坷,可谓“落魄人间”。最后入狱七、八年。获释后,贫病交加,以卖诗、文、画糊口,潦倒一生。他中年学画,继承梁楷减笔和林良、沈周等写意花卉的画法,故擅长画水墨花卉,用笔放纵,画残菊败荷,水墨淋漓,古拙淡雅,别有风致。兼绘山水,纵横不拘绳墨,画人物亦生动,其笔法更趋奔放、简练,干笔、湿笔、破笔兼用,风格清新,恣情汪洋,自成一家,形成“青藤画派”。他自己尤以书法自重。自称“吾书第一、诗二、文三、画四”。袁宏道等称赞他的书法“笔意奔放”,“苍劲中姿媚跃出”,“在王雅宜、文征仲之上。他画的《黄甲图》,峭拔劲挺,生动地表现了螃蟹爬行、秋荷凋零的深秋气氛。作品流传至今的较多。著作有:《四声猿》、《南词叙录》《徐文长佚稿》、《徐文长全集》等。传世著名作品有《墨葡萄图》轴、《山水人物花鸟》册(均藏故宫博物院)、《牡丹蕉石图》轴,以及晚年所作《墨花》九段卷(现藏故宫博物院)等。
释文:
煎茶七类
一、人品。煎茶虽微清小雅,然要领其人与茶品相得,故其法每传于高流大隐、云霞泉石之辈、鱼虾麋鹿之俦。
二、品泉。山水为上,江水次之、井水又次之。并贵汲多,又贵旋汲,汲多水活,味倍清新,汲久贮陈,味减鲜冽。
三、烹点。烹用活火,候汤眼鳞鳞起,沫浡鼓泛,投茗器中,初入汤少许,候汤茗相浃却复满注。顷间,云脚渐开,浮花浮面,味奏全功矣。盖古茶用碾屑团饼,味则易出,今叶茶是尚,骤则味亏,过熟则味昏底滞。
四、尝茶。先涤漱,既乃徐啜,甘津潮舌,孤清自萦,设杂以他果,香、味俱夺。
五、茶宜。凉台静室,明窗曲几,僧寮、道院,松风竹月,晏坐行呤,清谭把卷。
六、茶侣。翰卿墨客,缁流羽士,逸老散人或轩冕之徒,超然世味也。
七、茶勋。除烦雪滞,涤醒破疾,谭渴书倦,此际策勋,不减凌烟。
是七类乃卢同作也,中伙甚疾,余忙书,稍改定之。时壬辰秋仲,青藤道士徐渭书于石帆山下朱氏三宜园。
徐渭的泼墨写意花鸟画,别开生面自成一家。其花鸟画,兼收各家之长而不为所限,大胆变革,极具创造力。其写意画,无论是花卉还是花鸟,皆一挥而就,一切尽在似与不似之间,对笔下的四时花木,画家运用勾、点、泼、皴等多种笔墨形态,将牡丹之雍容、紫薇之隽秀、竹子之萧疏、霜菊之孤傲、寒梅之挺洁的神韵刻画的入木三分,分别舒展九尺与五尺的梧桐和芭蕉,直冲画外,不见首尾,与密如骤雨的葡萄、虬如蟠龙的藤蔓构成了巨大的张力,充溢在画面中的纵横之气和豪放境界更是前所未有。他的水墨葡萄,串串果实倒挂枝头,水鲜嫩欲滴,形象生动,茂盛的叶子以大块水墨点成,风格疏放,不求形似,代表了徐渭的大写意花卉的风格。丰富的运动轨迹与浓淡、徐疾、大小、干湿、疏密程度各异的笔踪墨韵,无不具备振笔急书的即兴性和不可重复性,呈现出中国绘画中最为强烈的抽象表现主义。这不是一般的描摹物象,而是艺术的加工,使其蕴含某种内在的气质、精神,这种气质、精神又使欣赏者有如临其境之感。徐渭笔下的南瓜、菊花图,一气呵成,驱墨如云,气势逼人,同时又恰如其分的驾驭笔墨,轻重、浓淡、疏密、干湿极富变化。墨法上既呈随意浸渗的墨晕,又见控制得宜的浓淡。虽然被徐渭自称“戏抹”,然而在写意中仍生动的传达出了花果的不同秉性和生韵。它的梧桐图,只以泼墨笔法绘其一小部分,却有使人联想到挺拔正直的参天梧桐。正如翁方纲所说:“纸才一尺树百尺,何以著此青林庐。恐是磊落千丈气,夜半被酒歌嘘唏。” (《复初斋诗集》)徐渭以其精湛的笔法,在似与不似之间,为欣赏者营造出一片开阔的审美天地。
二、“书中有画,画中有书”
徐渭是一个书法家,在绘画中,他将自己的书法技巧和笔法融于画中,使人觉得他的泼墨写意画简直就是一幅慷慨淋漓的苍劲书法。正如张岱所言:“今见青藤诸画,离奇超脱,苍劲中姿媚跃出,与其书法奇绝略同。昔人谓摩诘之诗,诗中有画,摩诘之画,画中有诗;余谓青藤之书,书中有画,青藤之画,画中有书。”(《陶庵梦忆》)他的《墨葡萄图》,墨的浓淡显示了叶的质感,题诗的字体结构与行距不规则,如葡萄藤蔓一样在空中自由延伸,书与画融为一体。徐渭的书法造诣很高,其跌宕纵横的笔法有助于绘画艺术的巧妙变化,如画墨荷、葡萄,大刀阔斧,纵横驰骋,没有深厚的书法功力是难以做到的。徐渭曾做一幅《梅花蕉叶图》,将梅花与芭蕉放在一起,并且在画上题写道:“芭蕉伴梅花,此是王维画”,显示出徐渭与王维在某些构图上的源流关系。当然,王维画雪里芭蕉,更突出一种禅机,即,使得雪的清寒与芭蕉的心空构成画面的宗教底蕴,而徐渭在这样的画面组合中,更突出一种超越时空的主体解放性。徐渭的书法和画法都极为娴熟,功底深厚,他的题字,如他的泼墨写意画,纵横不羁,洋洋洒洒;他的泼墨写意画,融合了精熟的笔法,意趣横生,极富韵味。尤其是他的《榴实图》,立意属缘物抒情,五绝题诗,批露出作者怀才不遇之慨,提跋书法亦做连绵飞动的狂草,一气呵成,不可遏制,与其绘画相一致,笔法运用书法技巧,笔墨痛快淋漓,极富变化,榴实水墨渲染破壳,信笔点染榴籽,干湿浓淡层次丰富,枝条以正锋行笔,从上向下运行,笔道由粗变细,在瘦笔中又蕴含破笔与断笔,形成笔断意连,无限伸展的走势。这称得上是一幅将书法与画法高度融合的杰作。
三、画如其人
徐渭一生命途多舛,遭遇坎坷,晚年悲苦凄凉,形影相吊,他将自己的悲愤和怀才不遇之感融注于笔端,创造了一幅又一幅惊世骇俗的水墨名画。他笔下的墨竹,枝淡叶浓,,逸笔草草,竹枝气势劲健,竹叶俯垂含情,虽属竹枝而高洁清爽之气不减。这正是画家身处下层,怀才不遇,品格高洁,绝世独立人格的光辉写照。他的泼墨牡丹,不拘于牡丹的富贵高雅特征,色彩绚烂,他却常常以水墨绘之,有意改其本性,其目的是有赋予牡丹清雅脱俗的格调和神韵,所谓“从来国色无装点,空染胭脂媚俗人。”其他如《三友图》中的松竹梅,傲寒挺立,《雪竹图》中的竹枝,不畏风雪,正象征了画家自身在人生历程中遭遇的种种凄风苦雨。如同其诗中所说:“独有一般差似我,积高千仗恨难消”。在一些冬季花卉画中,作者似乎要着意渲染一种寒意,只是在这凛凛寒意中,蕉、梅、竹、松才倍添了一种精神。这其中正蕴含着画家不畏强暴,敢于直面黑暗社会的精神。他曾赋诗曰:“少年曾负请缨雄,转眼青袍万事空。今日独余霜鬓在,一肩舆坐度居庸。”作者将满腔义愤,有志不能伸的情感融于笔端,在画中表达出来,这画,正是文长一生坎坷的写照,更是他人格精神的写照。
徐渭自作墓志铭
生九岁,已能为干禄文字,旷弃者十馀年,及悔学,又志迂阔,务博综,取经史诸家,虽琐至稗小,妄意穷及,每一思废寝食,览则图谱满席间。故今齿垂四十五矣,藉于学宫者二十有六年,食于二十人中[3]者十有三年,举于乡者八而不一售,人且争笑之。而己不为动,洋洋居穷巷,僦数椽储瓶粟者十年。一旦为少保胡公[4];罗致幕府,典文章,数赴而数辞,投笔出门。使折简以招,卧不起,人争愚而危之,而己深以为安。其后公愈折节,等布衣,留者盖两期,赠金以数百计,食鱼而居庐,人争荣机而安之,而己深以为危,至是,忽自觅死。人谓渭文士,且操洁,可无死。不知古文士以人幕操洁而死者众矣,乃渭则自死,孰与人死之。渭为人度于义无所关时,辄疏纵不为儒缚,一涉义所否,干耻诟,介秽廉,虽断头不可夺。故其死也,亲莫制,友莫解焉。尤不善治生,死之日,至无以葬,独馀收数千卷,浮磬二,研剑图画数,其所著诗若文若干篇而已。剑画先托市于乡人某,遗命促之以资葬,著稿先为友人某持去。
渭尝曰:余读旁书,自谓别有得于《首楞严》、《庄周》、《列御寇》若《黄帝素问》诸编[5]倘假以岁月,更用绎,当尽斥诸注者缪戾,摽其旨以示后人。而于《素问》一书,尤自信而深奇。将以比岁昏子妇,遂以母养付之,得尽游名山,起僵仆,逃外物,而今已矣。渭有过不肯掩,有不知耻以为知,斯言盖不妄者。
初字文清,改文长。生正德辛巳[6]二月四日,夔州府同知讳鏓庶子也。生百日而公卒,养于嫡母苗宜人者十有四年。而夫人卒,依于伯兄讳淮者六年。为嘉靖庚子[7],始籍于学。试于乡,蹶。赘于潘,妇翁薄也,地属广阳江。随之客岭外者二年。归又二年,夏,伯兄死;冬,讼失其死业。又一年冬,潘死。明年秋,出僦居,始立学。又十年冬,客于幕,凡五年罢。又四年而死,为嘉靖乙丑[8]某月日,男子二:潘出,曰枚;继出,曰杜,才四岁。其祖系散见先公大人志中,不书。葬之所,为山阴木栅,其日月不知也,亦不书。铭曰:
杼全婴[9],疾完亮[10],可以无死,死伤谅[11]。兢系固[12],允收邕[13],可以无生,生何凭。畏溺而投早嗤渭[14],即髡而刺迟怜融[15]。孔微服[16],箕佯狂[17]。三复《蒸民》,愧彼“既明”[18]。
注释:
[1]长沙公:季本(1485—1563),字明德,号彭山,山阴人,曾任长沙府,为王阳明门人。王氏宗:指王阳明学说。王阳明即王守仁(1472—1528),明哲学家、教育家。在明代中期以后,阳明学派影响很大。[2]不浼袒褐:《孟子.公孙丑上》:“尔为尔,我为我,虽袒裼裸䄇于我侧,尔焉能浼我哉?”浼(měi每),污染、玷污。袒裼(xī锡),赤身露体。此句意谓虽别人在旁边赤身露体,也不以为意,不怕会被玷污。[3]食于二人中:徐渭被录取为山阴县学生员。山阴县学有廪膳生员二十人。[4]少保胡公:即胡宗宪,明嘉靖年间浙江巡抚,因抗击倭寇有功,被加右都御史衔,后得罪下狱死。[5]《首楞严》:佛经名,全称《大佛顶如来密因修证了义诸菩萨万行首楞严经》,省称《楞严经》。《庄周》:即《庄子》。《列御寇》:即《列子》。《黄帝素问》:古医书名。《隋书.经籍志》著录。一名《黄帝内经素问》。书内记黄帝与岐伯相问答,故以《素问》为名。[6]正德辛巳:明武宗正德十六年(1521)。[7]嘉靖庚子:明世宗嘉靖十九年(1540)。[8]嘉靖乙丑:明嘉靖四十四年(1565)。[9]杼全婴:杼,崔杼,战国时齐臣。婴,晏婴。《左传.襄公二十五年》载:崔杼弑其君,晏子启门而入,枕尸股而哭,崔杼释而不杀,后晏子与崔杼盟。这里是说崔杼成全了晏婴的志节。[10]疾完亮:亮,指晋庚亮。《晋书.庚亮传》:“王敦既有异志,内深忌亮,而外崇重之。亮忧惧,以疾去官。”[11]谅:诚直,忠信。[12]兢系固:兢,种兢。固,班固(公元32—92),东汉扶风安陵(今陕西咸阳东北)人,字孟野,著名史学家、文学家。《后汉书.班固传》:“衩,洛阳令种兢尝行,固奴干其车骑,吏推呼之,奴醉骂,兢大怒,畏宪不敢发,心衔之。及窦氏宾客皆逮考,兢因此捕系固,遂死狱中。”窦氏指窦宪。 [13]允收邕:允,王允;邕,蔡邕,均后汉人。《后汉书.蔡邕传》:“及卓被诛,邕在司徒王允坐,殊不意言之而叹,有动于色。允勃然叱之,即收付廷尉治罪。邕陈辞谢。乞黥首刖足,继成汉史。士大夫多矜救之,不能得……邕遂死狱中。”[14]渭:未详,疑即作者自称。[15]既髡而刺迟怜融:融,马融,东汉人。《后汉书.马融传》:“先是融有事忤大将军梁冀旨,冀讽有司奏融在郡贪浊,免官,髡徙朔方。自刺不殊,得赦还。”[16]孔微服:孔,孔子。《孟子.万章上》:“孔子不悦于鲁卫,遭宋桓司马,将要而杀之。微服而过宋”。微服,为隐蔽身分而更换平民衣服,使人不识。[17]箕佯狂:箕,箕子,殷纣王的伯叔父,或云纣的庶兄。《史记.宋微子世家》:“纣为淫泆,箕子谏,不听。人或曰:‘可以去矣。’箕子曰:‘为人臣谏不听而去,是彰君之恶而自说于民,吾不忍为也。’乃被发佯狂而为奴。”[18]《蒸民》:即《诗.大雅.烝民》。周宣王命樊侯仲山甫筑城于齐,尹吉甫作诗送行。诗有“既明且哲,以保其身”之语,谓仲山甫既明白事理,又有智慧,以保全他的一身。徐渭再三诵此诗句,自愧不能做到。
徐渭书论荟萃
——《醉后歌与道坚》
莫言学书书姓字,莫言作吏须科第,请看小李继家声,好驴不入驴行队。
——《沈生行——继霞》
书法亡久矣,所传《书法钩玄》及《字学新书摘抄》,犹足系之也。然文多拙缺散乱,字多讹,读之茫然,欲假以系犹亡也。余故为分其类,去其不要者,而稍注其拙、正之讹,苦无考解者,则阙之矣。
大约书始执笔,执则运,故次运笔,运则书,书有法也,例则法之条也,法则例之概也,故次书法例,又次书法;书法例、书法,功之始也,书功则便与法之终也,故又次书功,功而不已,始臻其旨矣,故又次书致;书思,致之极也,故又次书思;书候,思之余也,故又次书候,而书丹法微矣,附焉,书至此,可昧其原乎?故又次书原:书至此然后可以评人也,故又次书评;而孙氏《书谱》大约兼之,故终以谱。
自执笔至书功,手也,自书致至书丹法,心也,书原,目也;书评,口也。心为上,手次之,目口末矣。余玩古人书旨,云有自蛇斗、若舞剑器、若担夫争道而得者,初不甚解,及观雷大简云,听江声而笔法进,然后知向所云蛇斗等,非点画字形,乃是运笔。知此则孤蓬自振,惊沙坐飞,飞鸟出林,惊蛇入草,可一以贯之而无疑矣。惟壁拆路、屋漏痕、折钗股、印印泥、锥画沙,乃是点画形象,然非妙于手运,亦无从臻此。
——《玄抄类摘序》
予夙慕小苏公书,然阅览止从金石本耳,鲜得其迹。马子某,博古而获此,予始幸一见之。必欲定其真赝者,则取公之《赞维摩》中语而答之曰:“若云此画无实相,毗耶城中亦非实。”
——《书苏长公维摩赞墨迹》
阅南宫书多矣,潇散爽逸,无过此帖,辟之朔漠万马,骅骝独先。
——《书米南宫墨迹》
世好赵书,女取其媚也,责其古服劲装可乎?盖帝胄王孙,裘马轻纤,足称其人矣。他书率然,而《道德经》为尤媚。然可以为槁涩顽粗,如世所称枯柴蒸饼者之药。
——《书子昂所写道德经》
李北海此帖,遇难布处,字字侵让,互用位置之法,独高于人。世谓集贤师之,亦得其皮耳。盖详于肉而略于骨,辟如折枝海棠,不连铁干,添妆则可,生意却亏。
——《书李北海帖》
董丈尧章一日持二卷命书,其一沈征君画;其一祝京兆希哲行书,钳其尾以余试。而祝此书稍谨敛,奔放不折梭,余久乃得之曰:“凡物神者则善变,此祝京兆变也,他人乌能辨!”丈弛其尾,坐客大笑。
——《跋书卷尾二首》
论书者云,多似其人。苏文忠人逸也,而书则庄。文忠书法颜,至比杜少陵之诗,昌黎之文,吴道子之画。盖颜之书,即庄亦未尝不逸也。《金刚》《楞伽》二经,并达磨首举以付学人者,而文忠并两书之,《金刚》此帖是也,《楞伽》以付金山参寥。余过金山,问文忠玉带所传镇山门者,亦为顽僧质钱充口腹矣,况经乎?傥得如此帖,摹勒传人间,亦幸也,惜过时失问。
——《大苏所书金刚经石刻》
古人论右军以书掩其人,新建先生乃不然,以人掩其书。今睹兹墨迹,非不翩翩然凤翥而龙蟠也,使其人少亚于书,则书且传矣,而今重其人,不翅于镒,称其书仅得于铢,书之遇不遇,固如此哉。然而犹得号于人曰,此新建王先生书也,亦幸矣。马君博古君子也,裒先生之书如此其多,将重先生之书耶? 抑重先生之人耶?
——《书马君所藏王新建公墨迹》
非特字也,世间诸有为事,凡临摹直寄兴耳,铢而较,寸而合,岂真我面目哉?临摹《兰亭》本者多矣,然时时露己笔意者,始称高手。予阅兹本,虽不能必知其为何人,然窥其露己笔意,必高手也。优孟之似孙叔敖,岂并其须眉躯干而似之耶?亦取诸其意气而已矣。
——《书季子微所藏摹本兰亭》
古人论真行与篆隶,辨圆方者,微有不同。真行始于动。中以静,终以媚。媚者,盖锋稍溢出,其名曰姿态。锋太藏则媚隐,太正则媚藏而不悦,故大苏宽之以侧笔取妍之说。赵文敏师李北海,净均也,媚则赵胜李,动则李胜赵。夫子建见甄氏而深悦之,媚胜也,后人未见甄氏,读子建赋无不深悦之者,赋之媚亦胜也。
——《赵文敏墨迹洛神赋》
待诏文先生,讳徵明。摹刻《停云馆帖》,装之多至十二本。虽时代人品,各就其资之所近,自成一家,不同矣。然其入门,必自分间布白,未有不同者也。舍此则书者为痹,品者为盲。虽然,祝京兆书,乃今时第一,王雅宜次之。京兆十七首书固亦纵,然非甚合作,而雅宜不收一字。文老小楷,从《黄庭》、《乐毅》来,无间然矣。乃独收其行草书《早朝诗》十首,岂后人爱翻其刻者诗而不计较其字耶?荆公书不必收,文山公书尤不必收,重其人耶?噫,文山公岂待书而重耶?
——《跋停云馆帖》
中书大书,用肘与腕,蝇头蚊脚,握中其管。阁而擎之,墨不涴肘,刻竹为阁,创惊妙手,妙手为谁,应尧张叟。
——《竹秘阁铭》
黄山谷书如剑戟,构密是其所长,潇散是其所短。苏长公书专以老朴胜,不似其人之潇洒,何耶?米南宫书一种出尘,人所难及,但有生熟,差不及黄之匀耳。蔡书近二王,其短者略俗耳,劲净而匀,乃其所长。孟頫虽媚,犹可言也。其似算子率俗书不可言也。尝有评吾书者,以吾薄之,岂其然乎?倪瓒书从隶人,辄在锺元常《荐季直表》中夺舍投胎,古而媚,密而散,未可以近而忽之也。吾学索靖书,虽梗概亦不得,然人并以章草视之,不知章稍逸而近分,索则超而仿篆。分间布白,指实掌虚,以为入门,迨布匀而不必匀。笔态入净媚,天下无书矣。握入节,乃大忌。雷大简云:“闻江声而笔法进。”噫,此岂可与俗人道哉?江声之中,笔法何从来哉?隆庆庚午元日,醉后呼管至,无他书,漫评古人,何足依据!
——《评字》
夫不学而天成者,尚矣:其次则始于学,终于天成。天成者非成于天也,出乎己而不由于人也。敝莫敝于不出乎己而由乎人,尤莫敝于罔乎人而诡乎已之所出。凡事莫不尔,而奚独于书乎哉?近世书者阏绝笔性,诡其道以为独出乎己,用盗世名,其于点画漫不省为何物,求其仿迹古先以几所谓由乎人者,已绝不得,况望其天成者哉!
是辈者起,倡率后生,背弃先进,往往谓张东海乃是俗笔。厌家鸡,逐野鸡,岂直野鸡哉!盖蜗蚓之死者耳!噫,可笑也!可痛也!以余所谓东海翁善学而天成者,世谓其似怀素,特举一节耳,岂真知翁者哉!余往年过南安,南安其出守地也,有《东山流觞处草》、《铁汉楼碑》,皆翁遗墨,而书金莲寺中者十余壁,具数种法,皆臻神妙,近世名书所未尝有也。乃今复得睹是草于门人陆子所,余有感:于诡者之敝之妄议,因忆往时所见之奇之有似于此书也,而为叙之如此。忆世事之敝,岂直一书哉!岂直——书哉!
——《跋张东海草书千文卷后》
余卧病久剧,迄无良方。侍笔墨者抱纸研墨,时—劝书,谓可假此以消永日,便成卷轴。既而辞去,辄图诂诸。柳君悦之而苦囊乏,乃贷钱东邻,约不缺其子母,岁月既积,计算颇多。阅所点画,未称渴骥,然则君兹举,殆与五百金买马骨者何异耶? 持过览观,不觉感慨。
——《柳君所藏书卷跋》
云渠亲丈曩会予于京师,觞之至醉,不见者十年。一日,出是绫,煮鸭,举犀觥而引满,余为仿书四家。祝枝山有云:“麻姑掷碎砂为戏耳。”万历元年四月五日。
——《书犀鸭帖》
志称永禅师千文,本以千计。今虽去其世已远,而漫无一存者。往年人传董文简公家有之,急往,启匣固佳,然不甚称也。今从阳和太史家得见此本,圆熟精腴,起伏位置,非永师不能到。问其自,云得之文成公门客之手。颗颗缀珠,行行悬玉,吾何幸得题其端!
——《题智永师千文》
慕子兰深博古器,而法书图画尤其专长。余书多草草,而尤劣者楷,不知何以入其目也?古语曰:“心诚怜,白发玄。”其斯之谓欤?
——《题楷书楚词后》
高书不入俗眼,入俗眼者必非高书。然此言亦可与知者道,难与俗人言也。
——《题自书一枝堂帖》
右梁武帝评书,并是妙语,虽不无抑扬,而辞气从容,恣态朗切。又其人书法固是入室之徒,但抄本乖落,无从订正,且一曰袁昂,二曰袁昂,并不知何为也?至于丰考功,则抑扬过当。其吕衡、张文溪趁寻文之差,迨夫任情,则大恣骂詈。书可骂詈,犹烦人评耶?最乖者概处陈、李,真同器薰莸矣。白雀之书不让京兆,京兆真楷如狮搏虎,金翅鸟啖龙,□几于元常。而考功以为楷不如行,殆未之见耶?其他盲聩,颇亦不少。然谓之尽不知书则不可,谓之尽知书亦不可;谓尽不能书固不可,谓尽能书亦不可也。吾于其论握笔专重第四指而窥之矣。
——《跋梁武帝丰考功评书》
居劳尊重垂临,继以珍具,万感不胜。昨已对嗣公言,敢求祝枝山两卷一省,仰乞惠赐,卒业谨即扩内。专比代谒,谢不宣。嗣公劳重,不敢别启以谢。
——《致某书》
渭素喜书小楷,颇学锺王,凡赠人必亲染墨,今试书奉别等五六字,便手战不能,骨瘠肱弱,又五内余热发为疮毒,指掌反强然也。因命人代书,其后草者则渭强笔,殊不似往日甚。渭贫而多难,门下所怜,空文以赠,必以为喜而不以为怪。所恨精力短惫,文字皆陋不堪,但情在心胸,虽庄周之给亦虚言,杨、马之藻皆空阔耳。敬问道旌,当何日西指,或且徐徐,其倘奉得颜色拜别也。谨献二册,——以补应可郎君。
——《与萧先生书》
李斯书骨气丰匀,方圆绝妙。曹操书金花细落,遍地玲珑,荆玉分辉,遥岩璀璨。卫夫人书如插花舞女,芙蓉低昂;又如美玉登台,仙娥弄影,红莲映水,碧沿浮霞。桓夫人书如快马入阵,屈曲随人。傅玉书如项羽拔戈,荆轲执戟。
嵇康书如抱琴半醉,咏物缓行;又如独鸟归林,群乌乍散。王羲之书如壮士拔山,壅水绝流:头上安点,如高峰堕石;作一横画,如千里阵云;捺一偃波,若风雷震骇;作一竖画,如万岁枯藤,立一揭竿(笔),若龙卧凤阁;自上揭竿(笔),如龙跳天门。宋文帝书如叶里红花,云间白日。陆柬之书仿佛堪观,依稀可拟。
王绍宗书笔下流利,快健难方,细观熟视,转增美妙。程广书如鹄鸿弄翅,翱翔颉颃。萧子云书如上林春花,远近瞻望,无处不发。孔琳之书放纵快健,笔势流利,二王以后,难以比肩;但功亏少,故劣于羊欣。张越书如莲花出水,明月开天,雾散金峰,云低玉岭。虞世南书,体段遒美,举止不凡,能中更能,妙中更妙。欧阳(询)书若草里蛇惊,云间电发;又如金刚瞋目,力士挥拳。褚遂良书字里金生,行间玉润,法则温雅,美丽多方。薛稷书多攻褚体,亦有新寄(奇)。
——《书评》
凡执管须识浅(去纸浅)深(去纸深))长(笔头长以去纸深也)短(笔头短以去纸浅也)。真书之管,其长不过四寸有奇,须以三寸居于指掌之上,只留—寸一二分著纸,盖去纸远则浮泛虚薄,去纸近则揾锋(是好处)势重,若中品书,把笔略起,大书更起。草诀云,须执管去纸三寸一分。当明字之大小为浅深也。
执管之法,须置管于大指中节之前,不得当节,以碍其运动,须要居于动静之际。书法所云,拓大指者,大约当以笔在指端,运动适意,则腾跃顿挫,生意出焉。若当节则掌握如枢,每每不得自由,转动必碍,凡回旋处多成棱角,笔死矣,安望字之生动乎。
略略以食指齐其中指,兼助为力,指自然实。世俗皆以单指苞之,单钩则肘臂着纸,力不足而无神气,便有拘局而不放浪的意,自必以双指苞管,盖撮中指而敛食指以助之者也。虽云要齐,又不必十分牵之使齐,亦要有自在意思方得,正所谓双苞而实指者。夫双苞则坚,坚则掣打劲利,齐指则实,实则筋力均平。
又以名指拒前三指所执之管,更以小指拒前名指。虽用大中食三指著力,亦须五指共执。
令掌心虚如握卵。拳指实,掌便能绝其力势,拳须虚,则运用便易转侧圆顺。此正所谓虚拳者也。
把腕来平平挺起,凡下笔点画波擎屈曲,皆须尽一身之力而送之。古人贵悬腕者,以可尽力耳。大小诸字,古人皆用此法。若以掌贴桌上,则指便粘着于纸,终无气力,轻重便当失准,虽便挥运,终欠圆健。盖腕能挺起,则觉其竖,腕竖则锋必正,锋正则四面势全也。近来又以左手搭桌上,右手执笔按在左手背上,则来往也觉通利,亦自觉能悬。此则今日之悬腕也,比之古法非矣。然作小楷及中品字小草犹可,大真大草必须高悬手书,如人立志要争衡古人,大小皆须悬腕,以求古人秘法,似又不宜从俗矣。
执之虽坚,又不可令其大紧,使我转运得以自由。大凡执紧必滞,今既居大指节前,微而侧向于前矣。又须执之使宽急得宜,不可一味紧执,盖执之愈紧则愈滞于用故耳。又云善书者不在执笔太牢,若浩然听笔之所之,而不失法度,乃为善矣。(此草书法,真亦可以棚通者。)大要执之虽紧,运之须活,不可以指运笔,当以腕运笔。故执之在手,手不主运,运之在腕,腕不知执,执虽期于重稳,用必在于轻便。然而轻则须沉,便则须涩。其道以藏锋为主,若不涩,则险劲之气无由而生。至于太轻不沉,则成浮滑,浮滑则俗。
——《执笔法》
擫(也),凡擫之法,盖用大指捺(擫犹捺也)之,作侧(斜点)当用大指抵,侧者侧下其笔,使墨精暗坠,徐乃反揭,则棱利也。侧须收,贵谨而重,其要须右揭其腕,次轻蹲其锋取势紧则乘机顿挫,借势出之,要棱角忌圆平,贵通变,疾则失中,超又成俗,借势轻揭,潜出务于勒也。虽叠点亦自有法,不与此同。(擫音咽,是点永字第-—笔。)
压(也),凡压之法,作横画用此,乃中指运笔,以笔心压者也。画必勒贵涩而迟,须以笔锋先行,使中高而两头下,以笔心压之,不得徒卧其笔。口诀云,勒之笔锋将及于纸,须微进,先用仰策,次即迅收,若一出便去,揭笔不峻,趯遂暗收,则薄圆而疏且无力矣。(画也,永字第二笔。按二字诀曰截,四字诀曰推。)
钩(也),作努竖用之,亦中指运法。盖竖必努,贵战而雄,努不宜直,直则无力,故其法须坚笔徐行,近左就势而侧锋顾右,潜擢轻挫则揭。(永第三笔拖拽。)
揭,作策啄用之,大指抬腕法也。大抵策须仰笔,将画势暗里潜锋,揭腕归于右啄,须按笔蹲锋,潜蹙于右,借势收锋,迅掷旋左。(永第五策,永第七啄。)
抵,名指运法,作趯及诸戈用之。趯法须旁努竖挫衂,转笔出锋借势趯之,使锋涩出,期于倒收,若伫思消息,则神踪不坠矣。诀云,为环必郁,贵蹙锋缓转也。诸戈法之谓也,戈必阔,贵迟疑而右顾,其法潜锋暗勒,势尽然后趯之,上则俯而过,下则曲而就。永师有涩出戈法,下以名指筑上,上借势以中指遣之。按笔至下,以名指衂锋潜趯者也。又折芒法须潜锋紧走,意尽乃收而趯之。若肥则质滞而钝俗矣。(趯:*)
导,作掠用之,谓饯向怀中来,中指运法也。须迅其锋,笔下左出,而锋利不坠,则自然佳矣。其法须右揭其腕,加以迅出,势旋於左,法在涩而劲,意欲急而婉若迟,留则伤于缓滞矣。诀云,擎必掠贵险而劲。(掠也,永字第六笔,曰导,即馂之义。)
送,作磔用之,谓揭向右边去,亦中名指运法也。右送之波皆名磔。诀云,波必磔,必三折而遣毫,其法须右揭其腕,逐势紧超,傍笔迅磔,尽势轻揭而暗收,在于迅疾中得之,其势亦贵险而涩也。(磔也,永字第八笔。四字诀或以为拽。)
——《七字书诀》